10 结缔契约

卿子文本认为自己这秘密会一辈子烂之腹中，无人问询。

        再看见祁然时都是第二天青天白日了。祁然劝他作罢。九是妖，拥有妖力，要真想藏起来，必是人类都无法寻觅之地。

        他不信，所以最后的寻找都是他一人。天明前终于摸到那通向王城的森林。古时有称，入此林者，必将不复得路，雾气百年不散，永徘徊于其中。灵魂无法升天，故林中怨灵甚多。

        他不信，所以毅然闯进，只为寻一与自己毫无相关的妖兽。价值不菲的长袍被荆棘撕裂，白烛几次断灭，烛盏数次脱落，像是老天不由人。

        他不信，毅然一心前行，直至傍晚时分，迷进深处，看见的却是两人。九呆立其中，袅袅婷婷。女子则抚摸着那看似僵硬的躯体，像是陶醉其中。

        他不信，所以怒吼向前，两人纷纷转身，卿子文却大吃一惊，如同五雷轰顶，呆滞在原地。

        那女子面色苍白，面部施以粉脂，眼角一点朱砂，相貌分外熟悉。

        “卿子文，终于见到你了。”女子轻笑，上前，像是要抚摸那张脸。“你也长大了。”

        “你是……不，我不信你。”他惶恐躲开。

        时光如水一去不复。十八年过去，连他都有变化。那张脸却仍旧美丽动人，未有丝毫老去。一切根源都如此熟悉，过去故事历历在目，他却只能呆滞。有些人既是如此，掏心掏肺花了无数时间与金钱想要换回当初回忆，待它真正立在自己面前，用事实说话之时，又忽而发现自己最初的目的是想要安安静静生活，将它掩埋罢了。

        “为何？”

        “她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

        可有些东西既然已经挖了出来，无论再怎么去掩埋都会留有印记。

        终究藏不住。

        “哦？”柳眉轻挑。响指一声，那烛光散去。

        “那你为何还要回到她的地盘？”

        “我来寻人。她，九。”

        也许都是以前的故事了。

        “卿子文，你变了。”

        “你到底是何人！”

        疏淡的都快忘记，拜九的福又一次想起。卿子文早已冷静下来，除了手脚冰冻般的生硬，别无大碍。语气平淡慵懒，似乎之前的怒气已经全失。

        “吾？吾名虚无。”

        “不对，你不是她，你绝不是她！！”

        女子叹了一声，像是不愿再与他争论。面前刮起半阵飓风。仅仅一秒，面前人早不知去向。九身体一软瘫倒在地，他上前想要搀扶，却没想到后者满脸不甘。视卿子文为空气，唤她名也不予理会，渐渐意识到，也许是没法做出反应。

        不管怎样，人是寻到了。

        拉起她小手往回走，拨开层层荆棘树枝，忽然听到细微的喑哑声音，重复数遍他才明白九到底在呢喃什么。

        “你是卿子文吧？”

        “九，是我。”他笑。

        走着走着，面前的黑暗淡了一些，疲惫，疼痛，饥饿也一窝蜂袭来。九松口气，摸摸脚底，早被磨的血肉模糊，生疼。虽说被人类救是奇耻大辱，可获救的次数多了，也自然没有耻辱一说了。她现在只希望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又过了很久，视力才一点点恢复，两人仍然没有停止行走。九的脚疼得死去活来，靠近一点嗅了嗅气味，心中一松，甩开他站到了地上不动：“人类，就到这吧。”

        卿子文还没反应过来，转身，看着她专横跋扈的气焰又嚣张起来，毫无之前楚楚可怜的模样。只得苦笑：“我叫卿子文。”

        “哼。”

        “小鬼，本将军为了找你可是三天没有吃喝啊，你就只有一个‘哼’？”

        “小鬼？你可知我真正活了多少年？说不定连你祖先都见过我呢。”九甩了甩手，瞧他一眼，就要走。“都是因为你们这群人坏了我的好事。”

        “诶，等……”他赶紧拉住，佯装笑意从腰间锦囊里掏了半天，拿出对玉镯，在九眼前晃了几下。“如果我说，希望你来当我们的祭神呢？”

        她抢过玉镯，细细端详了一下。这对镯子本应是白玉，经过了人血的洗涤，血液在里凝固，血丝遍布整枚玉镯，朱红色里透着光泽，对着阳光一照斑斑驳驳，很是好看。：“人类，你是从哪找到的？”

        “都说了，我叫卿子文。”他摆摆手。“你所代表的那座沙城里面空空如也。我们进去准备讨些吃的时发现的。当然，包括你的灵位。”抬头，圆瞳不知何时变得细长，内印着天地云鸟，不由让人有几分寒意。这血玉镯代表的是主仆之位，他想必不懂。

        五十年前，那个痴傻人类也是如此将她抢到手心的。

        天色正亮，脚下的冰雪开始融化，脚下血水混着泥土晕开，有些刺疼。

        任命叹气，她开始解开衣扣。卿子文吓一跳，正想要阻止她，手掌被狠狠烧了一下，疼得他直吸气。一身不合体的衣物被褪下，漏出光滑洁白的身体。腰间有个“玖”字花纹，右腿上则纹着一只黑色的小兔。赤眼发光，身旁一轮弯月，显然是玉兔之意。卿子文赶紧退后几步掩面，她嘲笑般打开他捂在脸上的手，退后两步，单膝跪地。

        “欸？？？九，你这是作何？！不就是还了你一个镯子吗……”浑身不自在道。

        九没再应声。她只是认了一下，将一枚玉镯戴到右手，而后双手捧起另一，摆到他面前：“至此以后，吾辈不再是妖兽，吾辈为汝护灵。吾辈所有力量都将为汝所用，至死不会离弃。人类，你可做足了准备？”

        卿子文彻底懵了。进也不是，逃也不是。可九却偏偏很耐心的跪在那里手捧玉镯，让他进退两难。

        两人都一动不动，直到九身体冻得发红，出于心疼才缓缓上前，拿起玉镯。

        “这双血玉代表二人契之约，一生不可更改。二人不得将心弃抛，主人不得中途更换护灵，护灵不得顶撞、忽视、违背主人之令。将侍奉主人永生，直至死亡。”

        九垂着头，双手抓住他的左手。两人都能感到那玉镯突然发出的燥热温度。柔软的玉手抓住发烫玉镯，缓缓带到他左手手腕，温度消失。

        而后九抬起头，微笑着看他。那笑容是真正发自真心的，温柔又惹人怜悯。

        “从此，吾辈为汝之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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