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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有变


  接着小七又同林望奚讲了几件事。

  虽当中无甚有大用的,只是……近日有孩子走失?

  于是林望奚思量片刻后,便开口道:“既然近日来城中城外均有孩子走失,那你便缓一缓,近日也最好不要出门了。也记得告诉巷中孩子一声。”

  见小七似是一副不会的,我很机灵的,欲开口反驳自己的模样,林望奚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才道:“小七,你要记住,无论是何人求你或雇你做事,若在不违背道义的情况下却损害到了自身。那么,就不要去做了。

  在无损道义之时,你永远要记得,首先保全的,须是自己。”

  “我……”但小七听罢却仍是一副似懂非懂,意欲反驳的模样。

  “你还有爷爷。”林望奚见状,便最后补上了一句。

  对……他还有爷爷要照顾,要保护。

  霎时,小七眼眸一亮,但随即又抿住了唇。

  可张夫子曾说……

  见小童一副仍有犹豫的模样,林望奚便缓了缓语气道:“不过,这是我一人之见罢了。只听上一听便可。至于最终如何做,如何行,却全在你自己。”

  又温声道:“但近日,我却是暂时不需要小七替我外出拣消息了。”

  说罢,还摸了摸小童的头。

  “对了。”林望奚兀地想起雇人办事的酬劳还未曾给,便从怀中取出了一钱袋。

  钱袋是林望奚一早就备好了的,是用百姓常用的极普通的料子做的。

  当中只装了不过半两银子。被林望奚以铜板和碎银凑成。

  如此,待小七家用钱时,也不会太过引人注目。

  “小苏哥哥,我……”见林望奚当真拿出了银钱,要付给他,小七便忙摆了摆手。

  因为,在他看来,叶姐姐是他家的大恩人,那小苏哥哥又是叶姐姐的朋友,也便算得他小七的朋友了。

  朋友间,怎能……

  “拿着。如此,才可算为友。”林望奚温声开了口,唇畔也带上了几抹笑意。

  小七闻言颇为不解地看着林望奚。

  “无人情债需还,才为友。”林望奚煞有其事地开了口。

  只是,林望奚却未继续说下去,友人间,无人情债,却并非是有一算一,而是有一为无。

  不过,若继续说下去,这该给的银子可就给不出去了。

  “嗯……那好吧。”小萝卜头终是斟酌着应了声。

  嗯……还可以给爷爷买一些肉吃。

  那便……收下……吧。

  待小七领着林望奚重新出现在院子里时,再见到竹禹……

  林望奚确信自己并无看错……在竹禹看到自己后,脸上满是如同看到了亲娘一般的喜色。

  林望奚甚至毫不怀疑,下一瞬,那少年模样的人都快要喜极而泣了。

  “公子。”竹禹终于有了副书童模样。

  只是语气……颇有几分哀怨?

  林望奚却是未管竹禹,只眉眼含笑地与一众婶婶婆婆姐姐的,还有方爷爷说着寒暄告辞的话。

  一出院门,身旁这早就忍不住要开口喋喋的人似是终于找到了开口的契机,“你是不知道,那群……那群妇人简直,简直……就是可怕至极!”

  林望奚闻言一笑,她以为竹禹要说出个什么长篇大论呢。

  不过,他语气虽激烈,虽似气极了的模样,但言辞间……最后却是收敛住了。

  所以,其真的只是一个老王爷随手捡回来,便养大了的……下属吗?

  思及此,林望奚也是一顿,这当年的萧老王爷是有多喜欢捡合眼缘的孩子来养?

  许是……子嗣太单薄了?还是在给萧忱养可用之人,为之计深远呢?

  喋喋了半天,见林望奚也并无同情之色,竹禹便索性哼了一声,“总之,下次,我是不会陪你来了。”

  “好,今日是望……清宴的过错,让竹禹小兄弟受惊了。”林望奚听罢,便向这满脸忿忿之色的少年人作势轻打了个揖。

  竹禹见状,也是一顿。

  但语气却依旧有几分没好气,“哼,既如此,那便……那便罢了。”

  一时间,林望奚突然觉得自己初见时对他的判断真是……泔水蒙了眼了。

  这就是个少年人的性子,哪里像个及冠了的男子。

  凛寒拢,飘香至,馋意涌。

  好像,有几分饿了。

  ……

  明央街,顾府。

  此时天已大明,一向带着几分古朴厚重感的顾宅于这光亮的天地中,竟更显端意来。

  但这攒尖八角亭旁,自入冬后就被冻起来的石明湖似乎却是另一番景象。

  湖虽被冻,但这湖面下犹可明见的鱼儿自湖面下却自如俏皮地仿若在另一个天地。

  硬生生给这端正的顾宅添上了几分俏意。

  然而,此时在顾府的序明院中,却有一男子正面容冷寂地立在书房中,似是怔怔地在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副松间山石图。

  男子身上平日里为人称道的端方如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深似寒潭的寂冷之意。

  他……

  顾季庭其实也不太知晓他如今是怎么了,或……他如今究竟是谁?

  他是朝和二十年的顾庭季,还是……煦安九年的……顾庭季顾大人?

  如今他还未入朝为官,只因着恩师的情分,在启贤学宫任了个普通的先生。

  他是在五年后因着昭明帝对他的明敲暗打,才不得不入朝为官的。

  朝和三十三年,昭明帝薨逝,传位大皇子乔昱,谥号敬天仁宣睿孝义智勇勤宽毅诚明成皇帝。

  同年,大皇子乔昱登基,取年号煦安。

  而他,顾庭季,煦安九年已官至二品中书令。

  却死在了陪同新帝去泰山祭天的途中,死于刺客利剑下,滚入山崖,尸骨无存。

  可,哪里是什么刺客……

  分明就是皇家的那支曾莫名散掉,又被昭明帝一手重组起来的新的皇家暗卫队,出鞘必见血的苍虎卫。

  以虎,御虎为刃。

  这便是皇家。

  而那支暗卫队大抵也是乔昱特意派来杀他顾庭季的。

  呵,死得不亏。

  看来该是昭明帝或是乔昱最终查到了他的身份,乔昱才会对他下此毒手的。

  九年,够忍得的。

  没想到啊,他千防万防,甚至为此连娶妻生子都不曾,竟然还是……被查到了。

  但好在,顾家父亲母亲早在朝和三十年便致仕归乡了。而顾家其他人,也该并不会会被牵连才是。

  毕竟,他顾庭季一非逆臣判臣之后,二无逾距贪权自重之举。

  即便要动顾家的人,也得顾忌父亲顾太傅在民间,顾家一家在民间的声名才是。

  况,他顾庭季可是众人看得清清楚楚的护驾而亡的。

  他,乔昱,即便要动顾家的人,也得该好生掂量掂量才是。

  寒风进,衣袖拂,泠寂寂。

  只听一阵脚步声传来,顾庭季转身抬眸回望过去。

  原来是自己的贴身小厮,松安。

  “四爷,二房那边,该是发落了瑜姑娘。据说二夫人说什么瑜姑娘梦见了其姨娘,想要自请为其斋戒两月。于是家中女夫子教习的族学也不去了。而屋子里的笔墨纸砚书也被收起来了,说是为表诚心。还有先前瑜姑娘在学的琴艺也一并被搁置下来了。”

  小厮松安眉目端正,许是随了主子的缘故,说起本该出现在妇人间的口舌之语时,语气也清清淡淡的。

  “嗯。”顾庭季也不知听没听,只轻飘飘地应了一声。

  一时间,松安也拿不住今日自家爷是怎么了。

  一大早起来就跟神魂不在了似的,居然还破天荒地让他去二房打听什么消息。

  于是他只得试探着开口,“四爷……那小的便退下了?”

  似是松安这句话带上了些烟火气,一时间,竟把顾庭季拉回了神。

  “……好,你且先下去吧。”虽是一如既往的清淡语气,低沉无波的语调。

  但莫名的,松安一时间竟觉得自己面前站着的像是老太傅。

  肃容,难测。

  若说之前自家爷给自己的感觉像那于雪中立着的未折半分的竹。

  那方才的爷,便如那冬夜大雪中如何被覆,如何被冻,都不曾动过半分的墨绿色的松。

  怪哉。

  待松安退下后,顾庭季才开始细细捋着思路来。

  这是他经历过的朝和二十年,却又不是他熟悉的朝和二十年了。

  因为他记得,朝和十三年,萧王萧忱殁于邙苍之战。

  何来的今日入京卸权,还当了大理寺少卿?

  而且……檀姐儿,檀姐儿也确实在这一年就走丢了的。

  朝和二十年,开始变了……

  风吹眠树,光洒半斛,沉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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