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风波起（下）

仿佛被拨开了重重云雾，有云淡风清的清明，石岚明白意思道：“大人的意思是要我进宫？”很快又转为疑惑，“可是我是罪臣之女，这样真的可以吗？”

        沈石溪脸上浮出一个淡然的笑意，“太祖皇帝只是以石将军办事不力令国主受辱的罪名将其孤岛流放，而非听那些朝臣之言将其以谋逆罪判处，你依旧有机会进宫侍奉皇上。前朝的甄妃亦是如此，依旧凭借自己的能力成为一朝贵妃并光复家族。这两者之间本就不存在矛盾。”沈石溪盯着石岚的俏脸，给人以一种压迫感，让石岚不禁低下了头，“而且我相信你也有这个本事。”

        话虽如此，但石岚不免要思虑一番，看着茶叶在水中沉浮眉头卷成一团。

        沈石溪又缓缓道：“我知道这事对你来说太突然了点。毕竟入了宫就意味着要舍弃很多东西，但人生就是在不断舍弃不是吗？当你舍弃的东西越多，就越会珍惜剩下来的，以此作为自己生存下去的力量。”沈石溪微微瞥了下石岚，见她面容渐渐舒缓，嘴角微扬接着道，“我知道你还对那个小子有几分期盼，当然我不是说他这辈子都没出息，但这一切都是未知数。你和你娘又能熬得了多久。今天正好有我在可以救下你们，但下次我不在呢？”

        “好！我选择进宫！”石岚猛然以抬头，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当机立断，沈石溪本想再让她考虑几天给个答复的话也来不及说出口。

        石岚答应完了之后又马上道：“那么我娘…”

        沈石溪似乎猜到石岚会有这话，淡淡道：“你和你娘是被下了旨要为奴为婢的，但我会将她安置到我的私宅。就做个主事的人，干些轻松的活。”

        石岚突然明白了这一切，果然，这世间除了明秀义也不会再有人全心全意的帮她们了，多多少少的都会有自己的私欲。但此时此刻她们二人又非常需要彼此作为阶梯向上爬，这样的条件也没得再挑剔，便道：“好，一切就麻烦大人了。他朝我飞上枝头之时便是大人位高权重之时。”

        沈石溪见石岚果然是个冰雪聪明的明白人，心想没有看错人，美貌与智慧并重。前途似乎一片光明，只是道路还很曲折。他的脸上挂着一个满意的笑容，只叫石岚退下休息，他会选择一个吉日将她送入宫中。

        才出书房，却又见沈夫人凶神恶煞的朝自己走来。她在自己的房间里生了好一会儿闷气，还是没有办法咽下这口恶气。见到石岚便直接劈头谩骂道，“我就不信了，今天弄死你这个臭丫头老爷她还敢真的休了我？”

        说着对准石岚就是一个耳光扇了过来，石岚直接接住了沈夫人的耳光，死死的抓住了她的手，手腕上当即出现了一道紫痕，疼得沈夫人直想挣脱却无法收回手。

        石岚脸上有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而那笑意也是冰冰凉的，“夫人还是消停点吧！你现在要打的这个人可能会是金枝玉叶之体。”

        沈夫人好容易收回了手，目光凌厉，“你什么意思啊？你当你是宫里的娘娘啊？就凭你？”她用着一种刺耳的声音朝旁边啐了一口，但又发觉了什么，上下大量了石岚一番，语调一扬，“你？”

        虽然很讨厌，但是沈夫人心底里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石岚确实是个美人坯子，尤其是这三年的长成，更显出一番韵味来。雪白的肌肤如丝缎般华丽，碧瞳如夜海波澜，有着淡淡且妖娆的白雾，更显迷人。樱唇柳眉，脸颊线条柔顺，漆黑的头发有着自然的起伏和弧度，散下来，令人百般想象指尖轻抚那些发丝的触感。

        石岚媚笑一下，“看来夫人心里也有数了，即便对此很是不屑。那么，就请夫人以后不要骚扰我娘了。你的荣华富贵还在后头呢！”

        有一阵恐慌，但沈夫人仍然保持着女主人的威武，“希望你记住今天你自己说过的话，不要忘了我们沈府给你的恩德。”说完转身离开不再纠缠。

        屋内，石岚担心别人照顾不周，自己又亲手为汪氏再次擦了一遍药酒，当药酒触碰上汪氏的伤口时，她仍疼得不住的嘶嘶叫唤。看着娘亲的痛苦，石岚恨不得那些伤都转移到自己身上。好在，这样的苦日子终于要到头了。石岚趁机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什么？岚儿，你要进宫？不可以，娘宁可自己一辈子给别人端水擦地也不要你为了娘放弃自己的自由与幸福！”汪氏激动的直接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石岚安抚汪氏坐下缓缓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了。我始终都不相信爹当年有意拖延军情，何况以他的能力，怎会轻易被矍厥夺取燕云十六州？唯有我进了宫，这一切的谜题才能解开，我们石家才能沉冤昭雪。而且…宫中传出的长姐出家，弗英夭亡，我总觉得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汪氏心里仍然是一百个不愿意，但女儿的脾气她是知道的，一旦决定四匹马都拉不回来，又道：“可是明公子那…”

        石岚侧过脸，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我从来只是把他当哥哥来看，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他再来找我，你就如实告诉他，不要因为我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是的，她也曾想过把明秀义当作自己今生的依靠。但她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她对明秀义的感情确实只是妹妹对哥哥的崇拜与依赖，没有任何男女之情。

        石岚又道：“对了，我进宫后秀义哥哥他祖母的坟希望你得空可以帮我去打扫和拜祭，我答应过他的。”

        汪氏拿绢子擦了下眼角的泪水，“好的。你心意已决我也拦不住。只是为娘还是想和你说，宫里不比外头，这里纵使百般不好但也最多挨几下打，但宫中一次行差踏错都有可能失去性命。你凡事顺其自然，不要强求。说起当今皇上是当年的二皇子刘弗陵，年方十八，尚未婚娶，娘也坦然点。”汪氏想了一想还有什么未曾嘱咐，又道，“还有当今的皇太后，她是郭家的人，我们石氏与郭氏的争端你是知晓的，所以在没有站稳脚跟之前，最好避开她。”

        “这些我都明白的，我会好好保护自己，娘放心！”石岚看着汪氏许久，脸上的矜持忽的全然不见，似乎又回到了当年七八岁的孩童一般，呼喊着娘亲紧紧抱住汪氏不肯松手。

        月光浅浅一钩，月色却极明，如水银般直倾泻下来。整个大地如同笼罩在淡淡的水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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