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雪上加霜
沐童收到卞唯的微信是在第二天的七点钟，微信视频的声音直接吵醒了刚刚入睡不到一个小时的沐童。
他看到屏幕上赫然的“卞唯”两个大字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今天肯定有早八，要不怎么会这么早起床，果不其然，卞唯一早起来刷微博，就看到了有关沐童的新闻，立马打了过来。
电话里卞唯的声音本来还带着刚起床的浓重哑声，到后来越说声音越大，整个人越清醒，气冲冲地说找机会一定要把杨旭那小子干死。
“我小时候被他们那帮人揍得鼻青脸肿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害怕的躲在一旁直发抖。”沐童翻了个身，把手机的扬声器打开，放到枕头上，闭着眼睛调笑道，整个人都处于熬夜后的极致清醒与极致昏沉中。
可在沐童说完这句话后卞唯那边的声音戛然而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声解释道：“对、对不起，沐童，我一直想和你说来着，以前我不应该把你扔下的，都是我不好，我也觉得我不配当你的好兄弟。”
沐童眼睫颤动了两下，随即睁开双眼，他也没想到随口一句调笑竟惹得卞唯开始自责起来，其实他只是不想让卞唯太过于生气罢了，而且他也理解当时他们都小，卞唯比他还小半岁，再加上本身他胆子就不大，所以沐童从来没怪过他，更何况每一次他都得靠着卞唯的搀扶才能一瘸一拐的走到家呢。
“我开玩笑的，卞唯，其实我从来没放在心上，真的。”沐童拿起手机冲着屏幕对面的卞唯解释。
卞唯一脸真诚：“嗯，我知道，沐童你虽然从小到大看着不苟言笑，但其实心里比谁都善良，所以我才这么生气杨旭这孙子竟然又冒出来欺负你，当年还是把他打得太轻了！”说着他的语气又开始变得急躁。
“你告诉楚眠哥了吗？”
“没有，他这两天在上海处理他老师过世的事情，我不想让他担心。”提到楚眠沐童的语气变得温柔起来，“行了，你快去上课吧，也让我再睡一会儿，记住，还是那句话，不能告诉我小姨！”
卞唯迟疑地点点头，最终还是讪讪地按掉了视频结束键。
事情持续发酵，对方明显雇佣了很多水军，微博上开始了铺天盖地的谩骂与质疑，事情闹得很大，之前合作的几个品牌广告纷纷解除了代言合约，网络上的沐童的那张专辑《首》点开评论后全是各种侮辱性名词。
甚至开始有人造谣说沐童在少教所期间和某老师有不正当关系，言论一出，一时间又有了无数声骂名。
而正当楚眠兴致勃勃地回家时，却得到了一个消息，沐童失踪了。是万斯打来的电话，从今天早上开始沐童的手机就一直接不通，楚眠一直以为是他在忙工作，所以并没有在意，而接到万斯的电话时，楚眠刚刚拉着行李箱踏进家门，还没来得及放在茶几上的蝴蝶酥一个没拿稳摔在了地上。
“vance，你再说一遍，什么叫沐童失踪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楚眠沉声问道。
“你还不知道吗？”万斯听见楚眠的话就意识到沐童根本没有把这些日子的事告诉楚眠，于是他言简意赅地把这几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万斯说完后，楚眠就一直阴沉着脸，“我知道了，给我一天时间，我应该能找到他。”说完，楚眠直接挂掉了电话。
楚眠站在沙发边上紧握着手机，开始回忆之前那几天和沐童的通话，他每次都觉得沐童好像有心事没有说出口，奈何他在上海又鞭长莫及，就想着没两天他就能回去了，到时候再和沐童好好聊聊，可没想到沐童根本没等到他回来……
沐童的那个吸血鬼爸爸多年不见，这次回来真的能把沐童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三山市城郊墓园
此时的墓园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郁郁葱葱的树林遮挡了夏日的大部分阳光与热气，青石板的台阶正散发着透人心脾的凉意。
有个人正在拾级而上，几乎没有声音一步一步地走了上来，他浑身都带着风尘仆仆的味道，穿过一座座墓碑，终于走到了他的目的地。
这座墓碑前依旧没有人，碑上的照片正在冲着来人笑，十分和蔼可亲，引起来人注意的是，这座墓碑前有两束鲜艳的木棉花，显然是有人刚刚放在这里的。
楚眠看了两眼摆在那里的木棉花，整整齐齐，带花来看望沐奶奶的人一定是对她十分尊敬的，楚眠心中了然了几分，并暗自叹气，没想到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他冲着墓碑深鞠了一躬，抬步离开了。
而此时照片上年轻时的沐奶奶依旧笑得灿烂，与墓园里生机勃勃的草木非常相称……
那两束木棉花自然是沐童放在墓碑前面的，他早晨接到卞唯的电话后，就睡意全无，瞒着所有人买了回三山市的机票。
一下飞机他立马打车到了墓园，在门口买了两束艳红的木棉花，他捧着两束花走在墓园里时，觉得那鲜红的花瓣耀眼刺目，和整座墓园格格不入，可当他把花束放在碑前时，忽然觉得眼前的画面极其和谐，艳红的木棉花和沐奶奶灿烂的笑容融为一体，就像沐奶奶无论何时都依旧挣扎着向前，与自己的命运做对抗，再苦再难也会在生活的夹缝中生存下去。
五年前未了却的心愿终于在今天实现，沐童坐在墓碑前，一条腿屈膝，向沐奶奶诉说着之前从未开口过的话语：
“奶奶，很抱歉，这是五年来我第一次看您，您是不是对我很失望？也是，从小到大您对我失望的还少吗，我竟然傻傻地问您这个问题。对不起啊奶奶，小时候我是太混蛋了，总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我，从来没想过您有多苦多累，以前要经历我爸，后来还要经历我，我记得您以前说过，我妈她哪里都好，就是命不好，唉，现在想来，这句话更适合您……”
“奶奶，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沐童说到此处眼圈开始变得通红，“进了少教所之后我经常做梦梦见那天您在校长办公室弯腰鞠躬的样子，这一生您是那么的要强，最后却为了我……”沐童的声音已经哽咽，避免眼泪直接流出来，他双手掩住自己苍白的脸颊，指缝中渐渐渗出泪水，“我是真的，真的想变好的，可是我还没来得及——您就再也看不到了——”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努力地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泪，带着浓重的鼻音：“不说这个了，这五年我其实过的很好，真的，您不用担心我，小姨对我很不错，供我上学，让我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从来不会逼迫我做任何事情。奶奶，我考上了大学，现在成为了一名歌手，我还为您写了一首歌，我唱给你听啊……”
沐童开始唱起歌来，声音其实不大，曲调柔和，只不过刚刚哭过的嗓子让整首歌都带有浓重的悲伤色彩。
“我唱完了，您喜欢吗？”一曲完毕，沐童也有些整理好了心情，“您要是不喜欢我就再接再厉，给您写一首您喜欢的歌。对了奶奶，我还没和您说，我有爱人了，他特别好，您也见过的，她就是五年前在您摊位上买糯米团子的人，也是在少教所里教导我的人，更是在您过世后他一直陪着我的人，我们错过了五年，如今我们终于在一起了，本来想带他来给您看看的，但这次太匆忙了，以后吧，我们俩一起过来给您磕个头——”
沐童又开始絮絮叨叨一堆琐碎的事情，有小时候偷偷打架的，也有这五年里他的各种小心思，包括他去美国见姜霓的……
仿佛他要把这二十一年发生的点点滴滴都重新讲给沐奶奶听一遍，但只有一件事，他从未提起，就是这次沐正廉联合杨旭在网上告他的事情，只在他快要起身离开的时候，才弯腰深鞠了一躬：“对不起，奶奶，沐正廉不再是我的爸爸了。”
话音刚落，一滴滚烫晶莹的泪珠落在了木棉花蕊中……
南方此时的天气已经十分湿热，楚眠从墓园离开后，就直奔永吉巷。
五年的时间过去了，永吉巷除了墙头掉落的红色墙皮多了一些外，并没有什么变化，楚眠从巷子口下了车，就往沐童家走。
果然，眼前的小院门口的锁已经落了下来，这证明有人在家。
楚眠也没敲门，直接推开院门走了进去。院子和房屋内都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他在屋门口踌躇了半天，才下定决心推开门进去。
还是熟悉的房屋摆设，一切都与五年前并无两样，只是房间内有着许久无人居住的闷潮气味，楚眠又推开了属于沐童的那间卧室，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难道自己猜错了，沐童并没有回家？
楚眠轻喘了几声，眼睛才落到对面紧闭的卧室房门，他皱着眉看了一眼，走向了那间卧室，转动门把手，灰尘扑簌簌地又沾了楚眠一手，但这次，他却看到了蜷缩在床上的沐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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