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最后的稻草
还好卞唯喝水没对着沐童，所以他很幸运地躲过了卞唯的口水攻击，但还是抱着外卖盒转过了身，同时还贴心的重复了一遍：“她想要带我去俄罗斯生活。”
卞唯抹了一把嘴上残留的水渍，把他的小眼睛尽力瞪大地说道：“那你要去吗？”沐童已经把最后一个馄饨吃完了，喝了口汤回道：“不太想去，但她似乎势在必得。”
“嗯……沐童，我觉得你应该和她走。”卞唯放下水杯，撑着下巴继续说道，“虽然我也不想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但是目前来看，你那个小姨看起来就不像一般人，你和她走的话未来生活肯定会比现在好，不是吗？”
沐童当然知道卞唯说的很有道理，他也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换了谁都会直接做出选择的，不是吗？这也是姜素一直胸有成竹的原因。
“我知道的，我再想想。”他还是想再拖拖，哪怕见楚眠一面后再决定。
卞唯今天这会儿似乎是出奇的懂事儿，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沐童，没再继续追问他不想离开的原因。
……
楚眠终于要从北京回来了，在北京机场的时候他就给沐童打了个电话：“沐童，我现在马上就要登机了，四个小时后我们就能见面了。”
沐童听着楚眠有些兴奋的声音微笑道：“下了飞机你不回家吗？应该很累吧。”
“没事，飞机上能睡会儿，再说我给你带的北京的小吃，新鲜着吃才好吃呢，先不和你说了哈，这一会儿飞机就要起飞了。”
“好，我等你。”沐童笑着回应，挂了电话。
几个小时候他就要见到楚眠了，心里有隐隐的期待，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情绪，沐童冲到自己的卧室，打开衣柜，想换一件衣服，可一眼望去，一共就这么三四件衣服，除了黑t恤还就是白t恤，他叹了口气，拿了一件纯白的t恤，换上了。
然后便站在镜子前开始整理头发，少年人的头发长得很快，没几天就已经有些长了，沐童捋了又捋，总觉得不满意，最终决定重新洗个头，但又怕把自己身上这件新换的t恤弄湿，所以他脱了下来，重新换上了自己常穿的那件黑色t恤。
就这么折腾了好半天，洗头、擦地、收拾桌子、倒垃圾，又换上白t，整理头发……总算是拾掇完了，时间也快到了。
他开始无聊地在屋子里看楚眠之前给他的乐谱，但却怎么也看不下去，心都已经飞了，终于，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楚眠温润的嗓音也响起：“沐童，我来了！”
沐童咻的一下从床上飞起来，走到门口又开始放慢脚步，状若无事地打开门，看见了那张自己日思夜想的脸。
楚眠手上拎着很多东西，一包一包的，根本没手开门，而他看到沐童后瞬间展开笑脸，温柔说道：“挺快的嘛，快让我进去，东西太多了。”
沐童赶紧侧开身让楚眠进屋，自己紧随其后也跟着进了屋。楚眠把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股脑全放在厅里的桌子上，然后简单分成了两拨，指着其中一拨对沐童说道：“这是你的，另一半是给卞唯的，让他也尝尝。”
“卞唯也有？”沐童一听，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而楚眠却没注意到，他笑着说：“是啊，他是你发小嘛，而且他妈妈之前也帮了那么多忙，所以就给他们也带了些。”
听到是因为自己，沐童的脸色好看了些，他走上前说道：“都有什么好吃的？”
“有很多啊，什么驴打滚啊、豌豆黄啊、糖火烧，都是些点心，其实还有很多带不来的，等以后有时间我们去北京吃！”楚眠说着便拆开了一个小包装，露出了里面的点心，“这是糖火烧，你尝尝好不好吃？”
沐童接过，咬了一口，麻酱的香气和红糖的甜味在口中化开，充斥着整个口腔，他笑着点点头：“好吃！”
“你喜欢就好，还有别的点心，你也尝尝。”说着，楚眠便想打开其余几个袋子，可这时，口袋里的电话响了，他道了声抱歉，接起电话：“喂，妈，怎么了嘛？”
沐童小口咬着手里的糖火烧，看着楚眠接起电话。
“我是今天回来啊，一会儿就回家，你说什么？”电话那头似乎是说了令楚眠很惊讶的东西，他看了眼沐童，笑了笑，但走出了屋外继续说道，“我不用，妈，这事你别管了……”
虽然在屋外，但坐在房间里的沐童还是能断断续续的听到楚眠的声音，打了有一会儿，似乎是楚眠终于妥协了，无奈地说道：“行吧，那过几天见面我和人家说清楚，先这样吧，我一会儿就回家。”
楚眠挂了电话走回屋内，沐童已经吃完了一整个糖火烧，眼神清澈地望着他，楚眠又给他拆了一包桂花糕，才开口说道：“沐童，今天不能陪你了，家里有点事情，我得回趟家。”
沐童很懂事地点点头说道：“那你快回去吧，一会儿我就把点心给卞唯送过去。”边说还边咬了口桂花糕。楚眠见沐童似乎是很喜欢这些点心，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后便离开了。
从来没吃过北方小吃的沐童觉得这些点心很是新鲜，但又不舍得一次性全部吃完，所以每个斗志尝了一小块，就把装点心的袋子都收起来了。
他等了一会儿，估摸着卞唯应该快放学了，想着把楚眠带个卞唯的几包点心送过去，可还没等出门，卞唯就又跑了过来，还是连书包都没放下，沐童指了指手上的几包点心说道：“正好你过来了，这是楚眠从北京带回来的给你的小吃，拿回家吃吧。”
卞唯一听有吃的两眼放光，赶紧从沐童手里接过，迫不及待地就开了一包吃了一口：“哇，这个好好吃啊，楚眠哥真好啊，出差还想着我们。”
“好吃就拿回家吃吧，给秀萍阿姨他们也尝尝。”沐童坐在一旁说道。
“嗯嗯，好！”卞唯转身就要走，嘴里还嚼着没咽下去的点心，突然一拍脑门，又回过头来，“哎呀，我都忘了，我来找你是有话要说的。”
“什么话？”
“林静可转学了！”
“林静可？”沐童重复道，想了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是谁，他疑惑地问道：“所以呢？”
卞唯彻底转过身，走了过来，同样疑惑：“所以呢？林静可不是你女朋友吗？你怎么这么不惊讶，还是说你已经知道了？”
“什么女朋友？你胡说什么？”沐童蹭地一下站起身，坚决否认。
这下卞唯真懵了，连吃都没顾上继续问道：“林静可不是你女朋友？你当初不是因为她才把杨旭打进icu的吗？而且你不是因为林静可才不想离开三山的吗？”
沐童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不是！当初打架是因为杨旭那孙子骂我奶奶，我也不是因为林静可才不想离开这里！”
“那你是因为什么才不想离开？”卞唯很容易地抓住了重点，乘胜追击地问道。
“我——”沐童被问的有些烦躁，他瞪了一眼卞唯，虎着脸回道：“你别管了，快回去吃你的点心吧！”说着就要赶卞唯走。
被气急败坏的沐童赶出家门的卞唯拎着手里的点心，又塞了一大口，站在屋外忽然想到，沐童不走既然不是因为林静可，那时因为谁啊？难道——是因为自己！
一定是自己和沐童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义让沐童不舍得离他而去！而刚刚沐童又怕自己看出来觉得不好意思，对，一定是这样！卞唯越想越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他顿时感动无比，没想到这么多年沐童虽然表面上嫌弃他，但内心对他还是依恋不舍的，卞唯简直要哭了出来，虽然被关在了门外，还是嚼着点心含糊地喊了一声：“沐童，好兄弟！”
说完，才离开沐童家门口。
沐童坐在屋子里就听见卞唯莫名其妙地在屋外喊了一声好兄弟，他皱了皱眉头，不明白卞唯又在抽什么风。
但他也没在意，经过这么多天的自我确认以及欺瞒，他似乎懵懵懂懂地明白了一件事：他喜欢楚眠。这个念头刚出来的时候沐童手脚冰凉，他有些害怕，开始本能地去抵触这件事，甚至不断地反问自己：我是一个变态吗？我为什么会喜欢楚眠？
可反过来他又想，楚眠那么好，那么温柔，谁会不喜欢他呢，卞唯也是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楚眠哥楚眠哥的叫，秀萍阿姨也是，对他印象很好，但楚眠会喜欢他吗？他不敢去想这个答案，沐童小心翼翼地揣着这个秘密，生怕任何人知道后把自己当成个怪物，他很想远离楚眠，说不定这样就会渐渐淡忘，但楚眠去北京的这些日子沐童发现自己对他的思念已经到了惊人的地步。
他想远离他，却又不自觉地想靠近他，或许他心里一直抱有着一丝丝期望，希望楚眠也是喜欢他的，但他不敢赌……毕竟在沐童活着的十六年里，从没有人真切实意地爱着他，只因为他就是他。
沐童又把白色琴盒放在床上，抱着它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姜素这些天倒是一直没有主动找他，她的耐心似乎很好，并没有再来打电话催过沐童。
而不知怎么回事，沐童一大清早起来便开始想念上次卞唯给他带的那碗馄饨，他还记得是长湖街詹记馄饨，可卞唯也说过，他家每天中午才开门。于是沐童挨到了中午十一点，终于奔去了长湖街。
果然如卞唯所说，长湖街真的是情侣圣地，街上店里全都是一对一对的，人还特别多，熙熙攘攘的，沐童被挤来挤去，终于，看到了右侧道路上的那家写着“詹记馄饨”的店，而就在沐童沉浸在找到馄饨店的喜悦中时，他眼睛就这么一瞥，瞥见了旁边那家店里坐在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楚眠！
与他相对而坐的是一个笑容明艳的女孩子，穿着鹅黄色的连体工装短裤，很是清爽秀丽，他看到时楚眠正微笑地给那个女孩子斟茶，而那个女孩子也是非常亲昵地给楚眠夹了一块鱼，沐童第一次觉得，他那熟悉的笑容有些刺眼，不仅是刺眼，仿佛一把尖锐的小刀插进了他的心脏，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无疑，这一幕把沐童心里最后的那一点期待和希望都刺破，他也没有心情再去买什么馄饨，只是逆着人流呆呆地往回走。
这是长湖街，楚眠和一个女孩子出现在这里，还如此亲密，这还不明显吗？沐童心里无望地想着，如楚眠知道自己的心思，说不定就会把他当成变态、怪物，还会觉得恶心，一定要走到那一步吗？沐童不想，但继续和楚眠相处下去他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还不如——彻底远离！
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沐童先是站在路口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然后再睁开时拔腿就跑向永吉巷，一口气冲到家里，拿起电话，电话旁的纸条还静静地躺在那，没有任何犹豫，他拨打了那个号码。
电话接通，传来了女人慵懒的声音：“喂——”
“是我。”沐童的声音极其平静，但整个人都在发着抖。
“呦，小沐童怎么主动给我打电话了，让我猜猜，难不成是想好了？”姜素调笑的声音从听筒那里传来。
“对，我想好了，而且我想今天就走，可以吗？”沐童死死地握着电话，生怕自己反悔。
姜素听到沐童这么说倒是有些惊讶，不过也没追问什么，懒懒地说道：“今天啊，也不是不行，手续什么的本来我也办的差不多了，一会儿让人查查今天最早的航班是几点钟的，我们要去北京，再飞去俄罗斯，你可以先收拾收拾东西啊。”
“好。”沐童说完直接挂了电话，然后仿佛虚脱般整个人摊在了椅子上，他闭上了眼睛，掩去心底所有情绪，哪怕现在这件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姜素这边效率很高，半个小时后直接打了电话过来：“小沐童，一切都妥了，十分钟后到你家门口哦，东西收拾的怎么样了？”沐童拿起电话闭着眼睛回道：“差不多了，我等你。”
挂了电话后沐童睁开了眼睛，他先是站起身走到奶奶的卧室里，四处看了看，然后把卧室门锁上，然后从自己房间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简单地写了几句话告诉卞唯自己已经走了，又写下了姜素的电话号码，方便卞唯联系他，最后，他穿上之前和楚眠一起去吃饭的那件黑色外套，背着白色琴包，锁上了家门。
沐童把留给卞唯的那张白纸插在了卞唯家门口，便在巷子口等待着姜素的到来。姜素说是十分钟就是十分钟，她很准时地乘着一辆黑色轿车过来了，副驾驶的车窗缓慢下降，露出了姜素那张精致的脸庞，她看了一眼沐童的装备，挑眉笑道：“呦，小沐童，就带这么一个琴包啊，家门都锁好了吗？怎么着这房子未来也算是你的产业，可得保护好了啊。”
沐童看了她一眼，直接打开车后门，先是把白色琴包轻轻放了进去，然后自己才坐在车里，回应道：“都锁好了，你不用操心这个。”
“好了，开车去机场吧。”姜素坐在副驾驶一边臭美地欣赏自己的美甲，一边吩咐司机说道。
黑色轿车扬长而去，沐童望向窗外，他曾经以为是深渊的地方，如今他也终于要离开了……只可惜，刚刚才照进他生命中的阳光，他也只能舍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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