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圣华芜寂（32）
但一看到雪姒的神情，宫邪便知道无论他怎么劝说，她都是不可能会改变自己的主意的了。
……那干脆就让她臭名昭著下去吧，反正大家也打不过她。
虽然骂的难听了一些，但是大人看上去那么强大，一定不会在意这些的。
于是，宫邢把嘴里的话又再次咽了回去，他沉默地点头答应了带雪姒去现场，然后便拉着她去临时住处歇脚休息了。
至于明天的事，那就明天再说吧。
……
第二天的时候，雪姒裹着一件黑色的斗篷，从头到脚都捂的严严实实的，跟着宫邪一起出门了。
出门前，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打理了一下自己万年不变的糙汉形象，可能是因为要见到他，也有可能是因为白夜节。
她至今也忘不了在王宫里与丝和莉一起过白夜节的时候，她们三人爬到古树上，眺望着遥不可及的永生之海。
那个时候，大家是如此无忧无虑，单纯而又快乐。幸福是如此简单，只需要三个人在一起，就触手可及。
而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待在原地，孤零零地过着白夜节了。
雪姒强迫着自己不要再次陷入回忆，打理好了自己的长发换好一条自己最喜欢的黑裙子之后，裹上斗篷，她就跟着宫邪出门了。
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说，今天也是个喜庆日子。
至于她为什么要一直穿黑色……
雪姒抬起头，将眼角的呼之欲出的东西硬生生憋了回去。
自从她爱的人们离开之后，每一天对她而言，都是祭日。
或许，今天过后，她应该努力尝试一下别的颜色了。
她应该朝前看，对吗。
旧王城的遗址雪姒熟悉无比，因为那里曾经是她生活并长大的地方。
只不过与昔日的繁华相比，现在那里只是一座彻彻底底的废墟不过因为王宫本身过于坚固的原因，它还基本保持着原来的样貌。
雪姒跟着宫邪走进王宫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流蔓宫。
有些出乎她意料的是，那棵古树到现在居然还在。
雪姒看了眼时间，距离直播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她打算先在四处转转，欣赏一下昔日的美景。
宫邪不声不响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悠闲地在老王宫里胡乱闲逛。
人渐渐地多了起来，宫邪怕雪姒被人认出来，体贴地走到了雪姒的身边，尽量将她娇小的身躯遮挡起来。
雪姒奇怪地看着他：“你干嘛？本来穿了一身黑就够显眼了，现在这样更显得我们鬼鬼祟祟了。”
宫邪：“这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我挡挡您，若有冒犯您别介意。”
雪姒“哦”了一声，便带着宫邪大摇大摆地走到了流蔓宫附近。
走到流蔓宫公主的寝殿前，她撩起了自己的裙摆，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里面似乎还保持着曾经的模样。似乎自从莉搬出去了之后，这里便再也没有人居住了。
雪姒看到了莉曾经的书架，书架下面是一排柜子，她经常在那里储存这许许多多的小玩意儿。
因为建了新王城的缘故，书架上的书全部被清空了，只留下了一层灰尘在上面。
雪姒蹲下来拉了拉柜子，柜子打不开，可能是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拉杆十有八九是坏了的。
雪姒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记得，当年和莉在一起的时候，她们剪了许许多多的剪纸，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都有。
当时她还教莉做千纸鹤来着，白夜节的时候，她还用千纸鹤做了一个长长的纸链，将莉绑了起来，命令她和她们一起去爬树迎接太阳。
白夜节结束之后，莉还格外珍重地说要保存好这些千纸鹤，就是有些苦恼不知道放哪里好，当时丝还格外天真地说如果能把自己心爱的东西埋在地里，它就会一直存在。
明明那东西很有可能会烂掉，更何况还是纸做的。
不过后来她急着回家了，也不知道她们姐妹二人最终是怎么处理那一长串千纸鹤的。
雪姒摸了摸冰冷的地面。
曾经那上面铺着精美的地毯，有着美轮美奂的花纹，而现如今，它只是一块钢筋水泥做成的地板。
直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雪姒还是鬼使神差地叫宫邪帮忙把柜子前的板砖挪开了。
宫邪虽然奇怪，但他还是照做了，搬开了地板砖。
然而里面什么也没有。
雪姒叹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什么。
宫邪看了雪姒一眼，然后依次敲了敲别的地板砖，似乎是在听什么。
忽然，他将一块地板砖撬了开来，然后依次撬开了那一排的地板砖。
撬完之后，宫邢叫雪姒过来认真看。
雪姒凑上去，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所有的千纸鹤都完完整整地躺在那里，按着绳子的走向整整齐齐地摆成了一线。
它们被一层透明的包装袋包裹了起来，以至于泥土和灰尘不会蹭在它们身上。
包装袋里似乎是真空状态，纸张都没有腐烂或者是坏掉，完好无损地躺成了一线。
雪姒知道，要想把这些埋在这里，她们要掀开名贵的地毯，砌开严丝合缝的砖块，再小心翼翼地将其全部埋入。
千纸鹤们上的颜色，就像当年她折纸的时候一样鲜艳明亮，崭新如初。
就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她们还是那个稚嫩的孩子。
她们还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折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吃着喜欢的食物，养着喜欢的小动物，望着喜欢的风景。
时光就像被温柔浸泡了起来，沉淀成岁月的模样，然后凝刻在了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定格成永恒。
就像曾经的她们。
就像这串完好的千纸鹤。
就像她曾经那颗鲜活跳动的心。
雪姒让宫邪把这些砖再放回去。
她不想惊扰这些还承载着使命的东西。
哪怕放下它们的主人早已不在人世。
雪姒看着宫邪将砖再一次一块块地小心翼翼地铺好后，突如其来的，眼泪汹涌地掉落在了地上。
她终于，能够坦然地埋葬好过去了。
终于能够将这份珍重的情感，放在最显而易见的地方了。
终于可以释然地对她们说再见了。
明明，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
明明，她已经快要忘记过去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
她的心，会痛到这种地步啊？
雪姒无声地大哭着。
她竟然头一次如此惊奇地发现。
她竟然，是如此思念过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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